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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念 31

这夜在天文塔,哈利难得地感受到了困意,仿佛是梅林贴着他的耳边说:“孩子,去睡一觉吧。”他很听话,顺着风,就闭上了眼,耳边他的发尾窸窸窣窣,好像是幻觉。哈利很放心地把德拉科留在麦格教授那里,他知道德拉科在那里会很安全,所以说服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哈利,没关系。

这更像是催眠,强行让自己进入亲自罗织的梦境,但他无法入睡。

只有哈利自己知道,他离不开德拉科的同时,又隐隐对他避之不及。实际上一旦想到德拉科枯萎中的身体,他就忍不住地发抖,时不时还会感到胃里一阵翻搅,他有太多东西正在,或者在未来会害怕。如今闭上眼睛,大脑就陷入了一种近乎癫狂的处境,将少年时的所有战争、鲜血,再到成为傲罗后见到的一桩桩一件件,最后是格林带他看到的那些好像活着的尸体。他觉得背后有点凉。冥冥中他总有种预感,直觉愈发地震荡着本就脆弱的天平,他总能听见自己在梦里劝说德拉科千万不要掺和进来,尽管他自己也不明白那是为什么,一如他不知道自己害怕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哈利的头发被风吹起来又虚虚地耷拉下来,额头露出半个闪电疤痕,绿色的眸子望着天空,他把魔杖掏出来,攥在手里,轻轻念了一句:“expecto patronum.”

魔杖毫无反应。这是毫无意外的。哈利于是跟往常一样把魔杖放在手边,像小时候在碗柜里那样抱着自己的双膝,不自觉看着天狼星的方向,但今夜雾蒙蒙的,他只能看见隐约的光亮。太久的奔波让他几乎要忘记仔细思念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当他要努力去回想,才能做到堪堪描摹小天狼星坠入帷幕的那一刻,甚至于面容时,他以为自己要忘记一些重要的东西了,不由得遗憾和痛恨,可是风吹在脸上凉凉的,他反应过来那是眼泪,一瞬间又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这真是很矛盾的事情。

“真是很矛盾。”

哈利听见什么声音,条件反射立刻抓紧了魔杖,四下打量,平台开阔,敌暗我明的境地叫哈利无处可躲,干脆大大方方应战,浑身的肌肉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波特先生也会有烦恼吗?”

在他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小孩儿,穿着拉文克劳的袍子,从头到脚显现出来,跟穿了隐形斗篷一样。

该死,哈利咬着牙。要不是因为伏地魔曾经存在过,他绝不会用这般姿态指着一个小孩儿随时准备博弈。

“我叫克里斯托艾博”,小孩儿眨着眼睛,一头毛茸茸的天然卷让她看起来像小羊羔,“二年级。”

“波特先生也会有烦恼吗?”

“你……”哈利看着眼前这个跟克里斯托艾博同名同姓的克里斯托艾博,他不禁皱了眉,“艾博家的孩子?”

“你可以这样称呼我”,她学着哈利之前的样子缩着身体坐在地上吹风,面对着哈利背对着风,头发糊了一脸,她并没有整理的打算,这点怪得像卢娜,哈利正不合时宜地分神,她又说,“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一个眼睛颜色不一样的人把我送到这里来,告诉我,我的名字叫克里斯托艾博,然后就此杳无音信,我只记得她长得很漂亮,不会笑,皮肤苍白地像吸血鬼。所以波特先生也会有烦恼吗?

她兜兜转转又问回来,哈利点点头,“是的。”

“可是我以为救世主先生不会有烦恼。”

“救世主先生不是波特先生,波特先生也不是救世主,波特先生可以有烦恼,救世主先生当然也有烦恼。”

哈利觉得自己说了一段绕口令,然后舔舔唇,吞咽了一次口水。

“可他们不是一个人吗?”

哈利攥着魔杖不敢放松,还是想了想坐下来,面对着小拉文克劳,他决定迎面让夜风灌进脖子里去。

“他们当然不是一个人,救世主是救世主,波特是波特。”

“我不明白。”

哈利看着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成长过程中不必加速去明白什么,有时候是一种悲剧,过早品尝一种浓烈的味道,就好像吃怪味糖,以后就再也不会想要每颗尝试了一样。”

他一愣,邓布利多式的说教有一天以这样奇怪的方式延续了,但克里斯托听得很认真,她哦了一声,然后指着天空说那边是狮子座。哈利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口问她怎么会知道这个星座。

“那个送我来这里的人说的,她指给我看。”

哈利点点头,“有的人离开我们之后就会变成星星。”

“可是我会想念他们吗,我不知道应该想念些什么。”

哈利看着她没有说话,他很像跟自己讲一样:总有一天你会的,思念也不总是清晰。

一如他刚刚怀念着小天狼星一样,此刻便也只是叹了一口气,不再企图把天边的雾水给盯穿去寻找微弱的星光。

德拉科的梦断断续续,麦格教授在门外看着邓布利多和斯内普的画像久久地陷入沉默,她的思维刚刚从短暂的混乱中抽离,当下,她在思索凤凰社该怎么对抗魔法部。这是最艰难也最冒险的,人手要做到尽可能不折损又不得不行动,况且……当务之急是禁林里的那些诡秘的生物吗?还是越来越多的孩子从霍格沃兹退学,因为校方出资都没有办法供应那么多家庭,看着越来越多的优秀巫师成为他人庄园领地里的奴役……麦格教授却也无法因此就将霍格沃兹变为救济站或者收容所。真要到了风暴来临的时候,她又该如何把学生们撤离呢?禁林的情况尚不明确,随意封锁校园更像是在用孩子们做赌注,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已经辛苦,但凤凰社不止心甘至此。然而很快,很快就是魔法部派人干涉霍格沃兹的日子。她看着邓布利多的眼睛,又把视线挪移到德拉科睡着的那扇木门,她的心里感到不安,很轻微的不安。

“霍格沃兹……又一次要成为风暴的中心。”

哈利在风中看着克里斯托指的狮子座,和印象里的天狼星,他嘟囔了一句:RAB……

“那是叔叔”,克里斯托说。

“嘿,听着,克里斯托,这可不是Richard或者Roy,是……”

“Regulus Arcturus Black.”

小拉文克劳眼睛明亮,哈利住了口,然后神情忽然警觉起来,“你是谁。”

你叔叔……RAB……

“波特先生,我是克里斯托艾博。”

哈利这才头痛地想起来,不会这样巧合,又一个克里斯托艾博,被一个异色瞳孔的漂亮女人送到艾博家里来,她皮肤苍白如吸血鬼……

他恍然,那就是克里斯托艾博!那就是他要找的克里斯托艾博!一个不知生死的,魔法界失去的天才,她在哪里?这是哈利现在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的问题。

“波特先生?”

小拉文克劳歪着头看他,“骚扰虻,很多。”

“你真像我一个朋友”,哈利情不自禁地说,“她喜欢说这些`疯话`。”

“那我也是你的朋友吗波特先生?”

哈利总是觉得拉文克劳的脑回路多少都很清奇,但他的确有问题要问,“那好,你能不能告诉我,克里……不,送你到艾博家的那个女人去了哪里?”

“这我不知道”,小拉文克劳摇头,视线放去了远方,“但我知道她也曾经是爸爸妈妈的女儿,或许他们会知道更多。”

他们聊了不长不短的时间,哈利决定在启程之前,不,就明天,他要去拜访艾博家。

等他回到麦格教授的校长办公室时,显然年迈的女巫更加被赋予了一种坚韧的力量,双眸的血丝忽略,她依然是哈利记忆里那个勇敢风发的格兰芬多女王。如今她如此柔情,真正像个家庭中被岁月煨得温润的长者,挥了挥手,叫他赶快休息吧。哈利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理了理思路,告诉她关于两个克里斯托艾博和RAB的事,麦格教授只是点了点头,“我明白,这个孩子我见第一眼就感到熟悉,似乎有德国血统,长相非常像曾经一个德姆斯特朗的学生。我对他印象深刻,十分优秀,跟克里斯托艾博似乎还有着一段故事……”

那年火焰杯,德姆斯特朗的男孩子们雄性荷尔蒙迸发,手里的杖敲击地面时会产生轻微的裂缝,引得师生满脸震惊。他们还疯狂炫技地翻着跟头来到邓布利多面前,许多女孩子们开始芳心暗许。然而德姆斯特朗的绝大部分人都坐来了斯莱特林,克里斯托艾博见状便收了书直接站起来离开了作为坐到了离门口最近的一个不惹眼的位置。她并不饿,吃了几口又缩回去静静地看书。

“你好小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是德国口音,但能听出来英语很不错,不知道从哪个座位挪过来的。

“当然,这里没有人坐”,callie往墙那边又挪了挪,她几乎要掉出座位外面。

“我是里昂•穆勒,来自德姆斯特朗”,他很有礼貌,名字也是很典型,一听就是地道的德国人。

“Callisto•Abbott(克里斯托艾博),斯莱特林学院”,她握住了那只伸过来的手,很快放开。

“他们在火焰杯时相识,听说做了非常好的朋友,至于伏地魔进攻霍格沃兹的时候,那个传闻,关于里昂是不是真的作为德姆斯特朗举旗反对伏地魔,我们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里昂也早已消失在魔法界了,最后一次看到他的名字,是因为在报纸上他父亲的死讯。”

麦格教授还能隐约回忆起里昂和克里斯托曾经貌似有过的一段甜蜜,却总觉得有所缺失,然后脑海中浮现起了里昂的面孔,她忽然发现眼下这个就读于拉文克劳的克里斯托艾博……几乎就是里昂的翻版,她喃喃出声,哈利心中升起了猜测,这个孩子是不是他们要找的克里斯托艾博的女儿?

真正走进房间里的时候德拉科已经睡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进入浅睡眠期之后原本脆弱的神经变得更加敏感,他睁开有雾气的眼睛迷迷糊糊看向哈利,扽了扽被子,然后张开双手。哈利用魔杖点了点自己的衣服除掉那层从天文塔带回来的寒气,久久不散,只好用魔法来解决问题。整个过程很快,哈利窝进被窝里抱着德拉科的半边肩时感到了一丝慰藉,然后又陷入一种混乱的思考,这是他无法入睡的理由。

德拉科发现了这一点,因为呼吸不够绵长,也因为哈利的手始终若有若无地在收紧怀抱,他知道哈利心里有事。不等他问哈利便自己招了,然而关于克里斯托和里昂的这段故事似乎点燃了德拉科一些……非常不起眼的记忆。例如他忽然想起来曾经有一段时间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会经常与德姆斯特朗的人在一起,跟克鲁姆都有着看似不太寻常的关系,以及……下雪的时候,克里斯托好像逃了一次课……记忆本就不够清晰,如今再拼凑,也大概不能更加具体了。但德拉科真的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任何与那个叫里昂的德国人有关的事。

“睡吧”,德拉科翻了个身,把手搭在哈利那双绿眼睛上,“既然明天要去拜访艾博家。”

哈利点点头,失眠的困扰让他很难做到精神放松,在霍格沃兹这一夜,爱人的呼吸平稳地胸膛,他似乎慢慢解开了紧绷的神经,然而报复性的头痛仍然是没有放过他,睡眠里也微微蹙眉。德拉科已经睡了很久,他不再打算继续睡下去,而是盯着很久没有好好看过的哈利的脸颊,他回想起四年级火焰杯时的种种……万分确定的是克里斯托在那个时候并没有这样一双异色的瞳孔,而是松柏那样清澈的绿,至于赫敏说长相跟描述有所出入……

克里斯托……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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